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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 第 24 章 (第2/2页)

可从今早的情况来看,她的担心却是多余了。李将军面上哪有半分生气的迹象,临来时不过是与他玩笑了一句,竟就令他俊脸薄红,求助似的一直看着温衡,端的是令人忍俊不禁。

温嫂心里面想着这一茬,随韶音步入内院。原以为里面也和外庭一般朴素,想不到却是别有洞天。只见小小一方庭院中张设香炉枝灯,窗上悬挂丝锦光绨,门前廊下俱有轻衣缓带的华服婢子执扇侍立,个个容貌美丽,神色安恬。

到了正房门口向里看,目之所及无不收拾得光洁如新,其中陈设精致华美,都是极为贵重罕见之物。

温嫂伫足在门口的雀青氍毹之外,笑着赞叹道:“真是个神仙洞府,看得我这凡俗之人自惭形秽,如何敢贸然入内。”

韶音很喜欢她这般有什么说什么,直道:“温嫂这般说倒教我惭愧了,快请进来。”

阿雀引着人上榻入座,阿筠已捧着茶水点心进来,二位侍女俱都脚步轻盈、举止得体,神情落落大方,说是大家闺秀也不为过。之后无声侍立于身后,轻轻摇着香扇为主客取凉。

温嫂看过韶音的腕子后也说无事,只将养几日便可大好。韶音请她用茶食蜜渍瓜果,她也不推辞,先是端起茶盏嗅了一下,道了句“好香”,细细品尝过又道:“可是用葱姜橘皮芼过的三年陈蕣?”

韶音惊喜道:“阿嫂好灵的舌头,可也对茶道有些研悟么?”

寻常人只道是茶,分不清何为茗、何为蕣。早采为茶,晚采为茗,老茶、粗茶则为蕣,口感并不一样。蕣味粗苦,一般富贵些的人家是不喝的,韶音却爱以香辛之物芼之,激发出其芳苦醇厚之味,佐以冰凉甘甜的蜜饯果铺,既可轻体又可解腻,最适宜夏日不过。

温嫂面上现出一丝得色,眉眼中的神采浑不似四十出头的妇人,倒有点意气风发的味道,“我哪里懂得什么茶道,不过是日日与本草之物打交道,熟悉这些木叶之味罢了。倒是夫人,我只道一般的年轻女郎都喜食甜浆,夫人却为何独爱这苦辣之味?”

韶音笑着教她再食一口渍梅饼,温嫂用过之后果然连连称赞,直道已经体会到了苦辣配酸甜的妙处。

韶音忽地心中一动,“我有一香囊,其中之物芳苦浓烈,却是不知何物,可否请阿嫂一辨?”

阿筠自去内室将一只忍冬纹锦绣香囊捧出,温嫂接过来一闻便笑道:“这个好认。”打开上方抽口察看,更确定道:“此为独活草,其味辛、苦、温,归脾、肾经,有温补和活血祛湿之用,倒是头一回见到放在香囊里的。”

“独活?”韶音的心尖一颤,“不知是哪两个字?”

“孤独的独,过活的活。”

“这名字好生奇怪,是有何典故么?”

温嫂笑着摇头,“夫人若是见过整株的独活就明白了,此草一茎直上,少叶,得风不摇,生得孤零零的,像个光棍,可不就是独活么?”

“哦,原来是这样。”

韶音喃喃道,只觉一颗心直直坠入了一池温暖而酸涩的水里,水面清晰地映出了王微之披着白纱袍的瘦削背影。

他这是什么意思!

温嫂见她好端端地忽然神色大变,似是受了什么打击一般,一双明眸似乎都失却了光彩,心里顿觉奇怪。不好问是何人相送,只宽慰道:“夫人放心,此草虽气味浓烈却并无毒性,夫人若是喜欢自可安心佩戴。只是沐浴前须得摘下,此草极易虫蛀,若是保持通风干燥,尚能存得久些。”

李勖回来便发觉韶音闷闷不乐,话比往日少了一半,饭用得也少了许多,连平日最爱的乳酪也只尝了一口就撂下了。

问她怎么了,她只淡淡地说没事,整个人却是恹恹的,好像是对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一般。

问那两个侍女,那两人一致都说,“回郎主的话,女郎并无不妥,大概是天气闷热才提不起精神的。”

李勖自是不信,想等到晚上躺下后再问问她,她却推说不困,教他先睡,自己披衣到窗前坐下,点了盏灯无声地习字。

有所思,乃在大海南。

何用问遗君,双珠玳瑁簪。

用玉绍缭之。

闻君有他心,拉杂摧烧之。

摧烧之,当风扬其灰!

从今以往,勿复相思,相思与君绝。

有所思,乃在大海南。

……

韶音默着一首《有所思》,直到肩颈酸痛、双眼发胀,不觉已是深夜。

吹了灯走回卧房,房中阒寂无声,李勖似乎已经睡熟了。

韶音不想惊动他,可是床榻为屏风所隔,她得站在他的腿边,跨过那道屏风才能躺回自己的位置。

“今日为何不开心,温嫂与你说了什么吗?”

沉稳的男声响起时,她正姿势不雅地骑跨在屏风之上。

韶音吓了一跳,“我吵醒你了么?”

“没”,李勖道。

“温嫂很好,我也没有不开心”,韶音躺了下去,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烦躁,“都说了没什么,不许再问我,明日也不许去问温嫂。”

那男子似乎并未因她莫名的发作而生气,只是温声询问:“明日军中大比,你若是想去可随我一起。马场新下的几只小驹已经会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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