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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犀相知无远近,远行万里尚为邻(二) (第2/2页)

“我等所图,皆为天下秩序,后来经过商议,由断魄自行将水龙吟带走,至于去了何处,我们也不清楚。”

“怪不得江湖传言,极阳青冥,双剑合并,玉垒移山,水龙吟现,怕是怕断魄留给后人的谜语了,让人们去猜,兄长身背青冥宝剑,怕是迟早会被人惦记啊。”信陵君说道。

“无妨,拿上又如何,难道两柄剑合在一起,真能将玉垒山劈开啊,那蜀王岂不无敌于天下,戏言罢了。”张社摆手道。

“好,你等在此处吃喝吧,仪儿,你重伤刚好,精心操持,切莫大意,老夫云游各方去了,告辞。”鬼谷子话音未落,人已经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,看着恩师离去的背影,张仪不禁掉下了眼泪。

“诸位兄弟,吃吃吃,饿了半天了吧。”信陵君招呼道。

信陵君话音未落,却见风卷残云间,张仪等人尚未动筷子,五鬼早就上手开吃,呼啦啦不到三五秒,五鬼案上食物被一扫而光,老四满手流油,抹抹嘴,看着众人,打了个嗝,“哥,没吃饱。”

众人这时再也绷不住了,哈哈大笑,张仪说道,“你怕是饿死鬼投胎吧,这种吃饭,那个大户人家也得你们吃穷了。”

“各位有所不知,我等饿肚子是常有的事,弟弟们最大的梦想,便是可以狠狠地饱餐一顿,我等旧时为隶农时,家主家中的恶狗不吃的,才会给到我们。”其与众人都是官宦人家,就是张社和屈鸠,墨家弟子也是从不会为饥饿发愁,张仪更是身居丞相,信陵君财富无穷,哪里体会过饿的滋味,此刻张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,慌忙道歉,五鬼都是豪爽之人,才不会计较这些。

“诸位稍待,我已吩咐下人,好酒好菜一会送到,各位朋友再忍耐一会。”信陵君深感自己招待不周,急忙作出补救。“五位兄弟,好吃不?”信陵君逗趣道。

“吃得太快,没尝到味道。”说着还舔舔手指,回味无穷,五鬼的回答让众人瞬间乐开了花,不一会,上好的肥羊炖,蒸黄鸡等各类美食让五鬼目不暇接,这次要好好品品味道了,信陵君拿起筷子,夹了一小块羊肉放在嘴里,反复咀嚼,品味着羊肉里的香味。

老三白瘟鬼也学者信陵君的样子,夹起一块一肉放在嘴里,“嗯,美得很,美得很,就是有点慢,在俺们那,要是公子这样,早就饿死了。”张仪也是安邑旧人,听到如此亲切的家乡话,不禁十分欣喜。

“看你这吃个东西,麻球烦,直接上手。”老五直接上手开整,其他人也被这豪放的饮食习惯所吸引,“莫要客气了,上手吧,要不都被这几个狗东西吃没了,跟他们吃饭,你得比他们还要土匪。”张仪逗趣地说道。

宴饮毕,张仪看着张社,问道:“社兄接下来要去何处?”张社摆摆手道:“张仪兄客气了,叫我社弟就好,在下安邑有个熟人,前去拜访一下,你呢?去哪里?”

“哈哈,张仪本就是安邑之人,何谈去哪里,回家也行,陪社弟溜达也行。”

“好,那就同行,正好有事情拜托张子。”张社向张仪拱手道。

“哦?找我?张仪闲散之人,你若是让我给你将太阳神剑找回来,这个可是为难张仪了。”张仪知道张社与苴侯和蜀王关系密切,而青冥宝剑更是蜀地神圣之物,蜀国灭亡,张仪定然知道太阳神剑的下落,只是,张仪有难言之隐,因此提前声明。

“不不不,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,太阳神剑流落何处,张社自会探访,是其他事情。”

“扭扭捏捏,一看就没憋什么好屁,说。”二人边走便交谈,屈鸠却是留在了魏家酒肆,与中条五鬼大吃大喝。

“之子,之子,张兄过来了。”二人溜达间,竟是来到了张仪家门口,听到二人在外闲谈,一个魏国小吏样子的男子慌忙跑了出来,仪容整洁,面目清秀,很是干练,只是下身的毛发却是极其旺盛,裤子也挽至膝盖,还有黄泥尚在脚上,显然,刚刚回来,还未换衣服。

“李冰兄。”张社迎面走了过来,与李冰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,这时,那个美妇人也走了出来,向着张仪行礼道:“多谢恩公将拙妇两个孩子带回。”

张仪看了看张社,张社顿时会意,笑道:“都是一家人,莫要如此拘礼,为了两个孩子,我二人差点将命搭了进去,好在啊,福大命大。”

“啊啊,啊,这,这,这我二人必须为恩公做点什么啊。”那美妇人满脸惊讶。

“就在屋外吗?都不请我们去屋里坐坐。”张仪逗趣地看着那美妇人。

“你个老小子,李冰兄,莫要管他,走走,我可是馋弟妹的手艺了,啊,今天可得让弟妹露两手。”

“嘿,你个喂不饱的家伙,刚在信陵君那里,属你吃的最香,这会又跑来蹭饭,你还是真是属猪的。”张仪调侃道。

“快快,快,进屋。”李冰夫妇二人将张仪二人请进了屋里,这时,孩子的哭闹声响了起来,那美妇人急忙跑了过去,将两名孩童抱了过来。

李冰看着二人说道:“拙荆梦宣,与在下婚后不久,在下河渠事务繁忙,都是拙荆在操持家务,孩子照顾不周之处,张兄不要见怪啊。”

“哪里,哪里,你能解我所难,收留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,我就十分感激了。”张社笑着说道。

“啊,莫非,这个李穆,就是。”张仪惊讶道。“嗯,正是,秦军破了葭萌关,蜀王身死,蜀王妃的两个孩子,其中一个在下所救,我哪里会照看这么小的婴儿,是以托付给李冰了。”

“二郎,李穆啊,看,这是张社叔叔,这是。”梦宣抬头笑着看向张社,“哦,忘了,这位啊,就是大名鼎鼎的大秦丞相—张仪。”

“哎哎哎,前任,前任,被人撸了,风光不再了。”张仪幽默说道,众人纷纷哈哈大笑,那两个婴儿也是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。

“这是为何?老秦王刚刚故去,就人走汤凉,这新任秦王也太无情了吧。”张社说道。

“庙堂嘛,不就是这个样子,你又能如何,合则留,不合则去,没有像商君那样被五马分尸,我已经烧高香了。”张仪望着咸阳方向的云彩,不禁苦笑了一声。大秦丞相,位高权重,到头来,不过一场烟云罢了。只是,想起在咸阳的老友,张仪不禁很是思念。

在张社和李冰的注释下,张仪讲起了秦国的往事。

秦国朝堂内,新任新王赢荡意气风发,在举办完惠文王的葬礼之后,便召开了朝会,商讨军国大事,主理邦交的张仪,督办军务的司马错,专司王族和政务的赢疾,自齐国投奔而来的客卿甘茂等,齐齐站在大殿之上。

“我大秦刚刚经历国殇,寡人也是悲痛不已,但先祖之功业,赢荡莫不敢忘,各位都是我大秦重臣,今日就大秦开拓方向,各位说一下吧。”秦武王率先摆出求贤姿态,国家问题,还是要众人商议的,这个时候,提出决策性意见的,必然成为新王所倚重的重臣。

“启禀我王,秦国目下兵强将勇,府库殷实,财货遍地,百工完备,已经具备东出魏国,吞灭韩国的时机,丞相张子之前与上将军谋划,平定巴蜀,此刻巴蜀已定,秦国后方较稳,是时候攻灭韩国,挟天子以令诸侯了,扩充我大秦版图,震慑天下。”这个时候,一个客卿却是提前说出了谋划,这让张仪和司马错很是惊讶,也隐隐有些预感。很明显,他作为后进之臣,此刻却先言,必是秦王授意。

张仪等人瞬间一惊,东出天下虽是国策,但司马错与自己在先王在时,曾有过辩论,自己当时便主张攻韩,可是先王放弃自己的谋略,采纳司马错攻灭巴蜀的进言,事实证明,先王的预见性是正确的,秦国坐拥巴蜀,拓地千里,在后续争霸中必能提供源源不断的战力。此刻,秦武王就要东出,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。

张仪作为谋略大臣,自是要开口说话的,可能一招不慎,在秦国的政治生涯也就此结束了。战国之世这种现象非常普遍,吴起,商鞅等人都是如此,施政理念与新君不合,身死当场也未可知。

“君上,臣有异议。”张仪拱拱手,对秦王说道。秦王点头,示意张仪说下去。

“巴蜀虽定,但尚有隐患,巩固巴蜀之地方是目前急务,公子辉继任蜀侯,蜀地行分封,自治权过大,终究是隐患,若能在巴蜀之地将郡县制徐图缓进,于大秦有利,稳定巴蜀尚需时光。韩国此刻与赵齐结盟,我军长途跋涉,劳师远征,除非出其不意,否则陷入僵持,恐有祸患。天时地利人和,我大秦无一优势,因此,仪并不认为攻伐韩国是较好的选择。”张仪说完,看着秦武王阴森的脸庞,便知道,自己谋划定是不合心意。

“那丞相认为秦国目下应该如何?”甘茂笑着问张仪,“西向义渠,稳定后方,与巴蜀异曲同工之效,拓地千里而诸侯无涉,义渠始终是我心腹大患,若能尽早拔出这肘腋之患,于我大秦最是有利。”张仪目光坚定,抽丝剥茧一般说出了自己的谋划,至于结果如何,已经不重要了。

“义渠彪悍蛮勇,部族甚是落后,取之无益,若是敢犯我大秦,必让他有来无回。”说着秦武王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,将众人吓得不轻。“丞相之前极力宣扬攻取韩国之益,此刻却让寡人西向,是作何想法?难不成,韩国之利,尚不如穷弱义渠吗?”

“此一时彼一时也,巴蜀尚未稳定,义渠为患,终归都是要解决,君上不解决,也是要留给后世秦王的。”张仪已明确感受到,秦王已经打算放弃自己了,多说无益,还不如就此了断。

“君上,丞相之言危言耸听了,义渠才多大点地,能对我大秦构成威胁,不自量力。”甘茂揶揄道,显然也是在讥讽张仪,张仪也不恼,我自谋划我的,至于你怎么选择,那是你的事情了,天下之大,岂能没有我容身之地,浪迹天涯,行侠仗义,岂不美哉。

“君上,丞相之言有理,现下义渠却是对我大秦构不成威胁,可是一旦六国合纵,义渠将会对我大秦形成压迫之势,不得不防啊。”司马错终是开口说话,甘茂如此大放厥词,定是掐准秦王的脉搏,建功立业,张仪一向圆滑,可此时怎得如此耿直,司马错心急如焚。

“上将军”。秦武王重重地叫了一声,显然是颇为不满,秦武王知兵好武,上位后自然是要过一把军瘾的,此刻司马错却在替张仪的谋划辩驳,那他要对自己的方略不认同,又岂能继续执掌秦军兵权。“攻伐韩国,本王打算亲自统兵,将军居中谋划,可行?”秦王突然发难,让司马错猝不及防,不过张仪已失,自己有何留恋,兵权亦是身外之物。

“君上,臣旧伤复发,还望君上允臣将养些许时日,军中事务,老臣力不从心也。”司马错跪伏在秦武王前,让秦武王倒是有些难堪,加强君权,乃是商君精神。

“老将军且先休息,若是需要老将军,寡人亲自前往老将军府中,散了吧。”秦王大手一挥,径自去了,留下众人面面相觑。

张仪苦笑着往殿外走,被司马错一把拉住。“你个狗东西,平日里如此精明,今天是怎么了,明知方略已定,这是为何?”司马错愤愤不平,同朝共事数十年,天下列国闻张仪莫不闻风丧胆,这么个好搭档,今天是怎么了。

“大老黑,先王走了,我在秦国已经没有立身根基,与其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,不如先走为妙,秦王尚武,定是要取天下而彰军威。话不投机半句多,我已失恩宠,回家养老吧。”张仪倒是淡定自若,自己本身便是平民,依靠自己努力与恩师栽培,学得纵横本事,在秦国呼风唤雨,从平民小吏一跃而为天下权臣,自己此生足矣,何必纠结于功名利禄,合则留,不合则去,岂有它哉。

“你走了,我去哪里寻找像你一样的搭档,我以后找谁喝酒骂人,你个狗东西,怎么能说走就走。”司马错说道动情,眼睛里满含泪水,张仪这一去,此生可能再无相见之日,如此知己,司马错怎能舍得,他与张仪,心意相通,二人配合紧密无间,大秦丞相,在他心目中中,终究是留给张仪的。

“世人皆知,张仪乃大秦丞相,你欺楚骗魏,与齐国结仇,天下能有容身之所?”司马错都为张仪的人身安全担心起来。但张仪像是没听到一样,依旧没有回头,径直向宫外走去。

司马错看着张仪背影,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,可他就是不舍,“狗张仪,你今日若是出了王宫,我就亲自带兵将你抓回来。”司马错狠狠地对着张仪说道。他却不知,张仪此时早已经忍耐不住,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他若回头,内心情感无法压抑,定会连累司马错,倒不如成就他,自己,终究是飘零在江湖的寒江孤影罢了。

司马错泪流满面,坐在青石台阶上泪流满面,喃喃自语,“你不要走,我求你了,你不要走,太阳神剑我给你可以不,栎阳老酒也是你的,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,你倒是说呀,你怎么才能不走。”旁人看着司马错如此,皆是不忍,可却又不知如何安慰,张仪在夕阳中慢慢走出王宫,回到府中大哭一顿,终究还是离了秦。

众人听的唏嘘,也忍不住感伤落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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